【放宇】命运
不长就爽爽 前十分钟没看到可能有误
雷宇也是逞强的。他最爱做的事就是证明自己，哪怕头晕目眩眼睛充血，空荡荡的胃好像要把内脏碎片都吐出来。他想证明他能飞上八十九度仰角，想证明他能做那个试飞隐形战机的人，想让邓放给他敬那个未完的礼。但是南方人的体质作祟，看着麦色结实，其实背心遮住的地方还是冷白的，那次极温条件从舱里下来就差点晕了，邓放就在他旁边下意识伸手想扶，还没来得及犹豫雷宇就青筋暴起支住仪器硬生生自己站起来了，一头冷汗浸湿了额前凌乱的头发。邓放想起来他那次十一点在公共澡堂不小心瞥见雷宇的脊骨后边，突出的一节一节，像取出来能成条鞭子。那里泛起一阵红，怎么都消不下去，那个人努力地转身想看看，却怎么都看不到。……他在外边怎么从来不说？邓放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挑了下眉，说不清里面蕴含着什么。
他知道雷宇最讨厌自己用可怜的，看弱者的眼神看他。这是他们都讨厌的事情。他想着那个人平日流露的端倪，越是假意不在意越是钻进眼睛里。他每次下机会下意识皱眉，回寝泡桶面半硬不软的就往嘴里塞。有时候想起来了就吃几片药，他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治胃病的。他那时候就总想着某天他该跟那人说一句，按时吃饭，不然身体不好。
但最终是没说。
他已经快忘记了鸟群从他的左脑撞过来把玻璃和头盔撞碎的场景了。血迹刹那间糊住眼睛，巨大的冲力让他晕过去，像做了一个梦。梦里他看着裁判举起雷宇的手，宣布金头盔的得主是他。雷宇看着他，眼睛里有很显眼的憋不住的笑意。他那时候挣了裁判，带着怒意离席。
于是那样的雷宇他再也没见过。
他后来只见过被他戳了痛处的，眼睛红得像要掉泪，拳头却先一步过来了——他们扭打在一起，后背撞在很冷的柜子上，然后张挺进来，他听见那个人喊，语音里带着哭腔。他说，凭什么？我跳伞没问题啊——
是，懦夫。瞧不起。
那时候他那样想。
很久的后来他去找军长调那天他和雷宇一起试飞的录像。雷宇叫了他的名字。很多很多回。
他从前叫过的。
他说，手下败将。邓放，你什么时候给我敬礼啊？
同样的声带，同样的唇舌，字字泣血的他第一次听见。他说，邓放，邓放，你醒醒啊——
他的声音和耳机里的混作一团，风声和冰冷的温度把他包围在里面。“山鹰报告状态——”“洞八幺收到请回答，收到请回答——”
“邓放！！！”
他听见军长的声音，很久了，很遥远。
他说，小邓，怕是，保不住了……
他看见血迹仍然粘在他的头盔上，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，他在那里简直像一具尸体——他就是这样拖雷宇的后腿的？他几乎不敢置信。
雷宇却不听他的。他知道，他们都活下来了，可是手指还是一点点掐住自己的皮肤——你不是最擅长跳伞了吗？险情出现，发动机停火，减速板损坏，你跳伞没问题啊，你这时候怎么不跳了！？
雷宇挣脱了降落伞。
他们落在山中，消失殆尽，失去回音。
他好像听见眼泪落下的声音。
可是雷宇像英雄一样，驾着飞机，踏雪腾空。
邓放看到这里，手指都被自己掐出了血痕。他想，这就是他残缺的那段记忆，他什么忙都帮不上的那十几分钟，所有人都放开了他的手。
只有雷宇。
他不知道为什么，简直像是傻子一样紧紧地，紧紧地握着他，握住他唯一的生还的希望，他的命运。
雷宇是他的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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